第184期

從傳播史中的頁冊,看福音傳播的趨勢政策

從傳播史中的頁冊,看福音傳播的趨勢政策

邱慕天 傳道
 

       基督福音靈活、親民的新媒體DNA從誕生的最初就設定好了。「道成肉身」的啟示代表的是:「神聖」主動來親近我們、貼近世代。在相信古蘭經和希伯來聖經為神聖啟示的穆斯林或古猶太教文士心目中,「阿拉伯文」或「古希伯來文」必定是神聖且特殊的語言。16到19世紀的新教基督徒也有這迷思:因為高舉「聖經無誤論」而「愛屋及烏」,於是新約及舊約(七十士譯本)的希臘文也一度被「神格化」,被冠為上帝特別在人類文化中揀選的語言格式、器皿——聖經希臘文中的「愛」肯定是與世界有別的「聖愛」;聖經希臘文中的「帳幕」也是特別神聖的帳幕……諸如此類。

 

通俗的希臘文貼近社會大眾

       直到19、20世紀,在小亞細亞、近東,尤其是埃及,挖出了大量的希臘羅馬帝國時代圖書和文獻,學者們驚訝地發現,那些地契、家書、流水帳……,竟是與「聖經希臘文」同一種語言,更正確的名稱應當叫作「口白(Koine)希臘文」。「口白希臘文」是亞歷山大大帝一統歐亞非文明版圖後,擴散開的通用語。 「口白希臘文」與希臘半島原生的哲學、文學經典使用的「古典希臘文」不同,乃為普羅大眾所使用,與此前神學家想見的高雅、珍稀形象剛好相反。

      福音誕生的前150年(主後30-180年)不但一直是「口語傳播」的天下,新約的寫作也是為了聚會時「朗讀」而不是「閱讀」。如果有人看過古代的抄本就會知道,古人這類作品是不會去切換大小寫、字句無空格、也不分段、沒有經節碼、沒有標點符號;唯一能讀懂的方式就是唸出來。唸書意謂著真的是「唸」書。

      在口傳文明之下,福音信息的傳承並不會去雕琢「字句精確無誤」的境界。這是我們從2世紀早期見證者從帕皮亞、猶斯丁、塔提安到愛任紐,寫作經常「改寫引述/重述」馬可、馬太等福音書時的發現:要緊的是「在字句咀嚼後,將自己所明白的『精義』表達出來」。

 

載具的演化史,基督信仰群體對於載具的運用,是在時代流行之先

       與「口白希臘文」肩並肩發展的是早期基督徒「文字出版業」的新媒體實驗精神: 20世紀上半,學者歸檔出土的古抄本,發現在主後2世紀的文獻中,只要是基督教作品,幾乎100%是用「頁冊/線裝書(codex)」格式發表。反之,若為非基督教的文藝出版品,則幾乎100%是以「卷軸型式」出版(98%,例外僅18件)。

      要知道,在這之前近千年「文學出版」的唯一正宗格式唯有「卷軸」,也就是如膠捲一般從頭拉開到底,提供如同今日「上下滑動」(scroll up/down)電子屏幕的流線性閱讀體驗。在古代閱讀就是「公眾宣讀」,卷軸的形象就是皇帝欽差頒佈「聖旨」。

      古代紙張一般使用羊皮膜烘烤製成的羊皮紙(parchment,工序費時、耗水、異味重),或以埃及量產的莎草纖維剝絲後縱橫壓印成的莎草紙(papyri)。由任一材質來製作卷軸,都不可能是「一體成型」,而需要一張一張黏接,成品是一份25cm x 15-25m 的長條鋪面。

 

從後見之明,來看頁冊的新媒體性」

      「頁冊(codex)」則是從「單張」折疊後裝訂。古代羊皮紙頁,會做成長寬相等的正方形;莎草紙則是高度為寬度近兩倍的長方形。頁冊的型式隨著裝訂技術(bookbinding)沿革,成為2000年承載知識文明的「紙本書」。 後見之明來看,紙本頁冊的新媒體優勢有:

一、卷軸每次「從頭」展讀後會在「尾部」收折,在下次閱讀前必須像錄影帶/錄音帶一樣「倒帶」復位。頁冊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二、卷軸只能從首尾開卷;頁冊才能指定頁碼進行查找(試想若有一本用卷軸製作的漢英大辭典,查找起來有多折騰!)

三、卷軸都只在單面書寫;寫在背面的墨跡很容易在讀者「掌卷」或在日常濕氣下毀損。反之,頁冊正反兩面(recto & verso)都可以書寫。

四、卷軸的長度會規範寫作篇幅,就像是在「紙本」報刊投書,版面有限。但頁冊可以增刪抽調活頁,擁有筆記怖的靈活彈性,好比「網媒」發文的自由度。

五、頁冊可單手捧讀,卷軸一定要雙手並持。

 

早期基督徒並非最先「曉得」新媒體用途的人,卻是唯一「破格」並策略轉向的群體

       主後90年前後的馬提亞爾(Martial)的信件曾說,古希臘文學(史詩、小說)出版品的頁冊抄本好攜帶,適合旅人行路間閱讀。早期基督徒並非最先「曉得」新媒體用途的人,卻是唯一「破格」並策略轉向的群體。他們就像在紙本當頭的年代推動E化的雜誌社;在人們對App靈修、元宇宙聚會種種瞻前顧後之際,採用新媒體新創的文化傳播社群。

       到了3世紀時,頁冊在羅馬帝國已經佔非基督教文藝出版品的2成、8成仍用卷軸(基督教出版品仍是100%頁冊)。4世紀肇始後,隨著基督教地位在羅馬帝國「由黑翻紅」,我們發現忽然這個世紀也變成「頁冊紀元」(教外出版品:頁冊75% vs. 卷軸25%)。

       這個時期誕生的「西乃抄本」(主後330-360年)與「梵諦岡抄本」(主後325-350年,759頁)是教會領了御召、集頂級藝匠、文士聯手打造「頁冊」工藝典範,也作為世上現存最完整的希臘文聖經手抄本典藏。但比起凝視「天鵝」,「醜小鴨」蛻變的故事更值得述說。

 

1世紀末就以頁冊型式流通、廣泛抄寫複製,讓更多人能隨時蒙造就、得幫助。對神啟示的理解不再是文士、祭司、神職者的專利

       自發明以來,頁冊用途一般是學徒聽講、文人創作靈感速記、小販進出貨的帳本,或匠人學徒的技術文獻/工具書,概念如今日學童練字的習作簿、大人的隨身手帳。但是基督徒既然擁抱一位「馬槽」卑微降生、「十架」屈辱死亡的救主,就知道萬事在屬神、屬靈人的眼光,當看作效力的媒介,彰顯祂可喜悅的旨意。

       20世紀在昆蘭曠野現蹤的《死海古卷》(Dead Sea Scrolls)告訴我們,保存這批猶太教天啟文庫典籍的是一批堅持希伯來文是「最高級」的啟示語言、唯獨認可「卷軸」的艾瑟尼派文士;為此他們甚至在此打造從畜牧、造革到產紙的一條龍產業基地。然而這個延續了170年的群體,在主後68年羅馬一次軍事攻打下,消亡於歷史舞台。

       《死海古卷》反映的艾瑟尼傳統,雖是基督教新約思想最重要的觀念背景,但比起「死守」傳承、「封藏」天啟,基督福音的「頁冊神學」乃是徹底的開放、信任、宣告、積極。有學者評估,福音書就是早期門徒向眾教會出版的「聞道筆記」,使人同得生命的恩惠。此外,「保羅書信」也是以合輯裝訂,1世紀末就以頁冊型式流通、廣泛抄寫複製,目的是讓更多人能隨時蒙造就、得幫助。這不再是文士、祭司、神職者的專利。

 

傳播載具的推陳出新,福音傳播的載具也必須不斷更新

       近代文字傳播學者以「頁冊取代卷軸」、「活字印刷術取代手抄」、「電子數位存儲取代紙本」為三波劃時代技術革命。變革必然顛覆一些傳統,帶來人們驚恐的失序及混亂——耶穌也被時人如此認定及排斥。只是當我們思想何為「耶穌基督、福音的起頭」,那就是將「新媒體」用在分享恩典、以真理慰藉人心;正如「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地有恩典有真理。」

 

編輯群補述:遠東福音會從2021年1月起,開始增加製播Podcast節目。便是基於傳播載具的推陳出新,福音傳播的載具也必須不斷更新,這些年來,除「眼球戰爭(視訊模式的傳播競爭)」外,在「聲音的場域」也進入戰國時代。公元2020年起,兩岸三地風起雲湧地跟隨西方的Podcast風潮,遠東也與時俱進地讓「福音廣播」站上傳播的聲音主場,盼能吸引著新世代年輕人的耳朵。現台灣遠東已有12個Podcast節目,請為在此新世代中,我們所作的服事,都能接軌於這世代新的收聽模式而代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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